給所有明日的派對
For All Tomorrow's Parties
文/ouch
時間是紙醉金迷初興的80年代中期,當人人都齊奔向華麗的 Discotheque ,曾是普普藝術大師 Andy Warhol 的謬思女神,和 Velvet Underground 一同寫下60年代最先鋒樂隊歷史的 Nico, 瞪大著失神的眼珠子 , 在一間容納不到百人的酒吧,和著他的叛客樂隊,悠悠唱起 1967 年最重要的一首歌<All Tomorrow's Parties>。
她何止是 Andy Warhol 的女神, 電影大師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一見到21歲的 Nico 便傾心力邀她演出《甜蜜生活》(La Dolce Vita,該片並於1960年拿下坎城影展金棕櫚獎),而追求她的音樂人,一排唸下來足以蓋起搖滾萬神殿, Lou Reed, Jim Morrison, Bob Dylan, Leonard Cohen, Serge Gainsboug… 1967年,除了那只大香蕉唱片《The Velvet Underground & Nico》之外,同年來自於 Warhol 實驗電影的個人專輯《Chelsea Girl》也應運而生,成了紐約嬉皮年代的最好側寫,也似晚期 Nico 的讖言。 Nico 過著<All Tomorrow's Parties>歌詞裡的生活,用力揮霍著她過度美麗且難以死去的青春, 終日陪伴她的︰紐約西23街的雀爾西飯店、難以完結的愛、恨、男人、海洛因,偶一為之的原型叛客(Proto-Punk)創作。
我難以分辨影片裡另一頭的她,是否還彌留在'67年那個美麗狀態?停止運轉的眼珠,配上僵白的嘴唇唱著︰「為所有明日的派對,可憐的女孩該上什麼妝?為所有明日的派對,為何穿上絲織亞麻的昨日禮服?當星期一降臨,星期四穿著破衣裳的她將會怎麼做?她會一次又一次地求助於星期天的小丑,然後哭倒在門後。」那時她所唱的,應該不只是和 Lou , Jim , Andy、雀爾西飯店、海洛英的瘋狂拉扯。
幾年後的 Nico , 在Ibiza外出買飯之際摔傷不治。這個地方,再過幾年便成了世界派對中心。
就連文藝史詩電影《烈愛風雲》(Great Expectations),雖改編自狄更斯原著小說,但光憑 Lou Reed 為 Nico 所寫的<Femme Fatale>︰「Here she comes, you better watch your step. She's going to break your heart in two, it's true.」就足以令人認定 Nico 是二十世紀劇裡活脫的 Stella 。
在告別 2007 的當下,我很難不去想到40年前的<All Tomorrow's Parties>在唱著什麼?那幾乎足以讓我忘卻30年前我的本命年,20年前使這塊土地風起雲湧的解嚴,10年前另類與電子音樂衝上雲霄的最高峰。說來慚愧,瑞舞(Rave)這字眼在今天竟是如此難以啟齒,我們來了好多派對商人、來了好多冊封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派對英雄、走了很多不再有耐性的老前輩…。雖然,我還是看到許多站在自己對音樂的愛而守住丁點的派對園地,埋頭創作或奮力打碟鼓舞著當下的派對人,派對間的撕殺和惡鬥卻意猶未盡地持續上演,正如此地另一種「政治派對」(也是Party)的反和平操作,因為,他們也高喊著「進步」(progressive)、標舉著「Peace Forever」、訴求的是「正義」…真不巧,連今年興起的電音新貴之最,也叫作 Justice。
這裡的明日即將再次開啟,我想起這四十年來從美國嬉皮年代、英倫叛客世代、迪斯可到瑞舞客,台灣曾經一次吸取了這帖音樂大補丸的美好。面對明日的派對,在我們妝點自己的同時,還是奢望與期待那曾有的美好會留下來,正如 Nico 那命定的美麗。
(本文同步刊載於2008年1月《破報》493期,與網路雜誌《PAUSE Magz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