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7.2013

未竟的策展論述(1)︰ 誓言.逝言 (Solid / Liquid words)

策展人︰姚淑芬、吳牧青

 策展論『誓』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佚名,漢樂府詩《上邪》

無分古典與當代、傳統或現代,藝術家終其一生,盡在處理對於企及探索或挖掘自我的渴望;而人類終其一生都在處理協定、許諾、誓約,用履約和實現的結果來回憶或是評價誓言那一刻的永恆價值。

作為一個「人」的藝術家,又怎樣看待「誓言」與「逝言」?

本展演籌劃的動機,這一切得重回世紀當代舞團在20092010年兩支舞碼《婚禮》、《春之祭》的創作背景,編舞家姚淑芬從壽齡一世紀的畫家王攀元畫作上,尋覓出人與世間寂靜的畫面,直接運用為舞台的美術,然而,王攀元的人生故事對於姚淑芬更深層的意念啟示,卻觸動她長期以來另一種尋而未解的自我質問。

王攀元就讀上海美院時期,感染了重症傷寒,醫院對其家屬發出病危通知,在大家族被孤立的他就如同他日後畫作中的空寂般,無人聞問。當時聽聞此事的音樂學院學生季竹君,在素未謀面的情境下進入醫院的重症病房探視他。「王同學,我來救你,我將永遠在你身邊,萬一你不幸死了,我會與你一同埋在土中。」王生奇蹟般地瀕死而復生,兩人如這句誓言和奇遇而相戀,數年後卻因戰亂而未再重逢過。

誓言失約了嗎?成為逝言的誓言就此隕滅了嗎?當失去姓名的漢樂府詩得到了流傳千年的傳頌,作者失去了姓名(成為了歷史上絕大多數都註成的『逝言』),誓言卻留下了,甚至,並沒有人真正的知道或是在意吟詠出《上邪》的作者在當時所面臨的現下狀態與後來的故事;憑著一句誓言的王攀元重生了,也藉由他在藝術史的留名讓這樣的誓言故事曝光,就算誓言永恆如同肉軀之身不朽般的不可能。

當代社會學家包曼(Zygmunt Bauman)在21世紀初提出了《液態之愛》(Liquid Love)的著作,評論解析現代社會中脆弱而流變的人際紐帶關係,也根植於此展開探討當代社會的流動性和後現代性。包曼認為,人類社會對於偶像典型的遞演,由殉道者到英雄,再由英雄到名流,前者的遞演透過他們的事蹟得到聲譽,後者決定性的因素則來自於眾所皆知,名流一系列的每個人都會成名又迅速被人遺忘,透過被分割的名流生命故事而成為時代的連串插曲,流動的時代則提供人們一個「想像的共同體」。

然而,當代社會真的如同安迪沃荷提出的「每個人都可以在歷史中成名15分鐘」全然著迷於名流文化,而對古典誓言和殉道情操失去任何迷戀了嗎?或是誓言透過逝言下的石碑建立,在流動社會下的人們藉由嚮往永恒凝結的不可能?更加比常人執著於永恆的藝術家,又怎麼運用作品的實踐,去形塑、勾勒、書寫、排演誓言的模樣和意欲傳達給觀眾的觸動點?

策劃此次跨越創作領域的展演計劃,其重點並不在於表演藝術者進入視覺藝術展演場,亦非一味運用組裝式的跨媒材及多元展演的形式主義遊戲,而是藉由黑盒子與白盒子空間分野日趨模糊而混沌的展演風氣,我們企圖從「誓/逝言」的主題出發,提供觀者在閱讀作品背後意念的多種可能︰
1)誓言作為一種行為表演;
2)逝言作為一種後設的誓言閱讀方式;
3)以誓言為作品自我辯証的文本;
4)重新審視後現代觀點「作者已死」與觀眾詮釋作品的關係;
5)以英文副主題”solid and liquid”除了作為誓言與逝言的對應關係,也意圖重新思考時代的界分;
6)固著與流動,作為展/演、媒材形貌、作者與觀眾、策展與編導、白盒子與黑盒子等角度另一切入的語境。


藝術作為一種自我誓約,策展的實踐亦如是,作品隨液態的策劃行為成為展演期間短暫的聖像,最初始的液態文字則凝固在此。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