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7.2013

未竟的策展論述(3)︰ 雪紅 (Blood in the Snow)

文︰吳牧青

(初版構想)


謝雪紅(b.1901-1970),日治時期「台灣共產黨」創始黨員,二二八事件台中「二七部隊」反抗領導人,戰後重新加入中國共產黨,參與創建「台灣民主自治同盟」擔任主席,晚年則在文化大革命的反右運動中被打成右派,1970年被迫害而死。1980年代中共為其做出了部份的平反,追認其貢獻。

2000年台灣的公視紀錄片《世紀女性,台灣第一》系列《台灣第一位女革命家:謝雪紅》對她的評價為︰

「謝雪紅的出身決定她無產階級革命的信仰,加上日本對台灣之暴虐殖民,身為女性的她,深感於父權與殖民者之雙重迫害。第一次中國之行,開展眼界,置身中國最動盪的時代,革命情懷大受激勵。莫斯科大學造就她成為真正的共產黨員,憑著天生的領導才能,成立台共。武裝部隊與國軍部隊抗爭,顯現其非凡的氣魄,在在不讓鬚眉,足為女性爭自由的典範。下半生長住中國大陸地區,但仍心念家鄉,爭取台灣人民之權益。」

在謝雪紅於中國共產黨的台灣幹部領導階級轉為反右運動批鬥中的那一年,1958。台灣知名企業人士王永慶與二房么女誕生,名為王雪紅。(b.1958-)王永慶曾私下表示,自己早年非常欣賞謝雪紅,因此而為自己女兒命名。實際上,謝雪紅非其出生之原名,她是生於彰化的客家籍童養媳,本名謝阿女,在受西式教育、接受革命訓練後,以戰士在雪地上鮮血的象徵改名為「雪紅」()

王雪紅則在台灣這頭首富等級的台塑企業集團的庇蔭下,先後成立了威盛電子和宏達電子公司擔任董事長,兩家上市公司先後登上了台灣證券市場的「股王」寶座,王雪紅也因為近年智慧型手機品牌hTC的成功,在2011年成為「台灣第一位女性首富」。她的影響力在近年與日俱增,2012年台灣大選前夕,王雪紅開記者會表態支持國民黨提出的「九二共識」論點,成為影響選舉結果的重大事件之一。

另外在王氏企業家族,這個被視為經營之神讓台灣走向絕對的工廠致富之線的王家裡,不單單是雪紅這個一名字與二戰時期台灣歷史命運的變化有所牽繫,王雪紅的二姊夫—亦是大眾電腦總經理簡明仁,他正是自日治時期起以至於二二八事變起義之間最重要的農民運動領袖之子(台灣農村組合的簡吉),他父親簡吉作為謝雪紅在台灣共產黨組軍時最重要的幹部與盟友,在二二八之後和謝雪紅分地起義造反,然而簡吉不幸被捕,四年後,時序進入國民黨政府偏安至台灣時期,在台北馬場町(今青年公園外側河濱)被槍決。簡明仁自幼無法認識自己的父親真正的面貌與事業,家人噤聲莫敢多言,直至簡明仁留美認識王雪紅二姐王雪齡再返台成為企業家之後,藉由政治風氣開放後的環境,再憑藉著社經地位而成的努力,他逐漸認識自己父親的樣貌。或許他也會有那麼一絲驚異︰如今他又與另一個名為「雪紅」的女人在企業傢族裡一同併肩作戰,只是為的理念是那麼地不同。

以歷史人物為命名的習性是一種重要習俗,此展出計劃無意以「純粹的」唯名論看待這兩位同名為雪紅的現代人物,兩位身平相距半百,卻極能表述出百年來台灣歷史版圖和政治意識的變遷。

如果說,謝雪紅在一個世紀前,用基進的無產階級革命的共產主義前進了中國,王雪紅在一個世紀後,則運用了當代全球化企業的新自由主義前進了也轉向傾倒於資本社會的中國。年輕的王永慶傾慕俠義性格的謝雪紅,他日後成為台灣最大的幾間企業集團、人人口中的「經營之神」,以雪紅為名的女兒,成為21世紀兩岸華人政治經濟社會中最動見觀瞻的人物。

兩姓氏不禁讓我想起唐代詩人劉禹錫《烏衣巷》中的︰「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封建社會的改朝換代,在歷史中的洪流,又何曾有人用更大的跨徑重新看待歷史呢?

本展覽概念預計請兩岸當代藝術家就這樣的觀點,提出可能的作品計劃,並蒐羅其各種正、反、迴避或無回應的答覆,希望台灣這個難以在看見雪中血痕的土地,在這個命題下能洞見一絲迥異於史學家或政治認同包袱下的新藝術轉譯視野。

參考註記︰

(1)
謝雪紅在《我的半生記》中如此說道:「看了革命戰士們的鮮血灑在滿地的雪上,我知道這就是革命,革命就必定要流血,要革命就會有人犧牲。看那灑在雪上的戰士鮮紅的血,對這個印象我決意不要忘記它,於是,我就決意把”雪紅”兩個自作為自己的名字,又到青島一家印刻店刻一枚”謝氏雪紅”的私章。」

(2)
台灣史評家陳芳明所著《謝雪紅評傳》對謝氏的評價︰「她同時承受了男性沙文主義、帝國主義、資本主義,以及中華沙文主義的壓迫。」「謝雪紅雖然是由上海出發,但她並不隸屬於中共。當時的台灣是日本的殖民地,但因沒有共產黨組織,她也不隸屬於日本共產黨。因此,可以推測的是,她的赴俄任務顯然是為了解決在台灣成立共產黨組織的問題。」「謝雪紅雖然是由上海出發,但她並不隸屬於中共。當時的台灣是日本的殖民地,但因沒有共產黨組織,她也不隸屬於日本共產黨。因此,可以推測的是,她的赴俄任務顯然是為了解決在台灣成立共產黨組織的問題。」「在台灣時,她只知道自己的痛苦;到日本後,她了解台灣的痛苦;到上海後,她進一步了解中國的痛苦;直到進入莫斯科後,她更深入了解全世界的痛苦。有這樣的世界觀,她才能夠掌握台灣解放運動的發展重心。經過這場洗禮,一位女性的台灣革命者終告誕生。」


誠然如此,猶如過往「陳芳明vs.陳映真」的論戰路線,這樣的解讀在不同出發點的視野所給予的評價分析,仍是不盡相同的,我們應該有更多辯證的空間與想像力的置入,重新理解詮釋歷史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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